(四)
「姑爺……昨夜我又自己睡著了，實在對不住你。」姜柳兒睡意尚未完全散去，話語間呢噥著帶有點鼻音，她看著蹲在床邊拿藥湯給自己暖腳的金起範，還是忍不住撒嬌說到：「姑爺其實可以不用離開的，夫婦同寢是天經地義……」
「這些日子顛沛流離，小姐元氣大傷，我擔心若不讓你好生休養會引發疾病。」金起範柔聲說著，一面杓起湯藥澆往腿上。
「我身子骨也沒這麼弱……何況你我已是夫妻，我們卻尚未同房……」說此話時姜柳兒羞紅滿面，大娘還在世時教予她許多事，禮學德行、操持掌家，當然還包括了夫婦相處之道。
「小姐年紀尚小，可以不用著急這些的。」
「但我們還得復興家業……況且阿娘生我時也與我現在年齡一樣。」姜柳兒彎下身抓住金起範的手，強迫他看向自己。「我們答應過阿爹的不是嗎……」
從她有記憶以來，金起範就一直在身邊，因為阿娘身體不好，生下她後便再無子嗣，偏房的二娘似乎也是天生不孕，才會要來了與阿爹世交的金家幼子作為贅婿，金起範長她許多，自小便像父兄一般教導她、愛護她，她原對金起範並無兄長以外的念想，與他成親也只是遵照阿爹的囑咐，她想女子的一生就是如此吧，就算不能以愛戀的心情嫁與對方，但能遇到像金起範一樣可互相愛惜敬重的夫君也算是相當幸運，姜柳兒不曾懷疑過她與金起範彼此的感情，覺得兩人若能這樣相守一生便足以，直到烽火毀盡家園，她原以為再自然不過的幸福如此簡單就灰飛湮滅，但在這艱難的過程中她與金起範之間患難與共的情感漸漸轉變了她的想法，此時在她身旁為她抵擋災禍、支撐起她殘破不堪的心、陪著她一同重新建立家園的這個男人，在她眼裡實實在在的成為了她可以託付身心甚至性命的對象，她才知道，原來愛情便是如此。
他知道這女孩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意早以不單純是對兄長的敬重之情，而是一個女子對男子的愛慕之情，金起範本該要感到開心的，能夠得到妻子的戀慕，但他此時的心情卻相當複雜。
他早已把那個位子留給了別人。
「小姐……」面露出稍有為難的微笑，金起範握住姜柳兒的手，好一會兒才啟口：「這件事我們擇日再談吧。」
在馬車上時金起範又想起了那天與姜柳兒的談話，他自覺這些設想確實是為了現在的小姐好，但這能拖的了一時，卻拖不了一世，身為姜家贅婿，身為小姐拜過堂的夫君，他有責任也有義務該這麼做，更何況他也無法拋下小姐，做出背叛姜家十幾年教養之恩之事。
但或許他已經背叛了，早在他愛上珉豪的時候。金起範不禁感覺眼底抽疼，他放下手裡的帳本，一手揉著兩眼之間，而坐在一旁的珉豪見此也不禁感到擔憂。
「姑爺，在車上就先別看帳了，您還是闔眼休息一下吧。」珉豪接過帳本，並順手把車窗支起一小縫，好讓空氣流通些。「這次的生意有洛氏從中協助，想必是沒有問題的。」
他們一家人落腳全州後，金起範便用攢下來的積蓄做起了布匹生意，並有已故姜主爺的舊識洛家資助，開啟布莊以來幾個月也開始有了營收，便進一步蓋起了蠶社與紡織院，在兩家的共同努力下，在仍處於動盪年代的當下還是能過上相當不錯的日子，金起範也與姜柳兒說了，若有機會便將原本漢城舊邸收回重新整治，有天能搬回漢城也說不定。
但搬回漢城之後，他還能過像現在的日子嗎？金起範抬眼看著珉豪，心裡的種種念頭竄動，他也許是不想回去的。「我不擔心紡織院，我是在想小姐的事……」
說到姜柳兒，珉豪眼底閃過一道陰影，他立刻垂下眼，懷著愧對之心小聲地開口：「夫人前些日子也問過我，尋常夫妻到底該如何相處……」珉豪越說舊越是心虛，他自知所做的一切對夫人，乃至於姜家皆是背信棄義的行為，自從他知曉夫人開始對金起範有了愛慕之意，他就會想起他們之間的所有都是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的，若總有一天東窗事發，一定會給夫人及姑爺帶來極大的傷害。「姑爺……之前同你說過的，就是……洛二小姐……」
「珉豪，我不會賣你的。」金起範突然牽過珉豪的手，強制打斷他的思考。「我不會賣你的。」
金起範一再強調，是因為珉豪已不是第一次提起這件事情，洛家雖有兩少爺，洛二小姐卻也和姜柳兒一樣招贅婿，洛主爺是個明事理的人，僅是因為疼愛二小姐才把她留在身邊，洛二小姐生得精緻，才智商學樣樣精通，雖已招婿卻有喜歡飼養面首之習，而老來得女的洛主爺也對此事睜隻眼閉隻眼。
洛主爺來談商時常帶著二小姐夫婦一同，洛二小姐見過珉豪後就對他甚是喜愛，但她也表示招人向來尊重對方意願，若珉豪真不願意她也不會強奪。
「但我繼續留姜家似乎不妥……」珉豪下意識迴避著金起範的眼神，對方眼神中的堅定與他不敢奢望的──愛意，他害怕自己被看透，他害怕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又此軟弱的擊碎。
「珉豪，你看著我，你不是真心想那樣的。」金起範知曉對方的想法，他怨嘆自己無法在此時給予堅定的承諾，但左思右想，他何時才能呢？金起範不住也低下了眼，他此時心亂如麻，回過神他竟才想起了小姐的臉，恍惚間他鬆開了珉豪的手。
看著對方緩緩放下的手，珉豪心中竟感到無比失落，他應該要就此死了這條心的，但他自己也知道，那些離開的話語不過是他踰矩的試探罷了，到底他還是離不開金起範。
夜裡半夢半醒間，珉豪感覺自己床榻旁空了，他支起上身，隨意拾起歡愛時灑落在床畔的衣物套上，他步出房門，看見金起範僅穿著單薄的裏衣就靠在廊柱旁。「穿得這麼少會著涼的。」
聽見熟悉的聲音，金起範回頭遞出一手，對方用溫熱得能將他融化的溫度將他緊握。
「起範，」在外僅有兩人時，珉豪偶爾會像孩童時期那樣直呼金起範的名諱，但此時這稱呼的涵義已不僅僅如此。「早些時候……是我不好。」
金起範知道這是什麼信號，當珉豪呼喚他的名字，他知道那意同示愛，金起範有些不能克制內心的激動，他拉過那隻握住自己的手，把對方拽進自己懷中緊緊抱住，像是深怕這鮮少表露出的愛意會像雪花般稍縱即逝。
他略有強勢的吻住對方的軟唇，像是渴望吸取對方的靈魂那般，後又小心憐惜的輕點啜吻著嘴尖、嘴角、冰冷的臉頰，直至他將自己的臉埋入對方肩窩，金起範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熟悉的香氣伴隨冷空氣在鼻腔內擴散，像是要將這氣味烙印在腦海中那樣深刻。
「你是愛我的吧？嗯？」
金起範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脆弱，這和平時堅定的他不同，珉豪聽著心裡一陣扎疼，他揉揉對方冰冷的雙手，輕嘆了口氣。
「我們都知道不是嗎？」珉豪垂下眼簾，並沒有正面回答金起範的問題，他當然是愛著金起範，也想就這麼熱情的回應對方，在此處只有他兩人的世界裡，他多希望時間就此打住。
但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使命在，兩人彼此心裡都有數。
金起範還倒在珉豪的肩上，他尚不想抬起頭來，怕對上對方為難的眼神，自己的心將會像片片碎裂那般疼痛。
珉豪比自己更加成熟，他心裡有對姜家的恩義之情，相較之下金起範更心知肚明自己的逃避只會讓兩人身處困難的境地。
「如果我們就此離開……」金起範像是無意識地脫口而出這句話，他感覺到對方扶住自己的雙臂把他從身上移開。
捧住金起範的臉頰，珉豪微笑地說著：「做不到的，你也不會這麼做。」
珉豪的臉明明是在笑著，金起範卻在他的眼神中看見了無盡的惆悵，這麼多年來，他們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將自己完完全全的看透了，金起範這樣想著，若是有想離開的念頭，他們在確立了彼此心意的當時就大可這樣做，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姜家早已成為他心裡真正意義上的家，他有家人、有家族得背負，他還有小姐，而小姐只有他了。
珉豪何嘗不懂，他與金起範的想法無異，而這長久以來兩人之間的私情，珉豪一直將這看做是天賜給他格外幸運的時光，他沒有一日不為此感謝上蒼，讓他能遇見金起範，能感受到愛人與被愛的幸福，但他也沒有一日不為此感到自責，若不是他的軟弱和自私，金起範便不需要承受這些為難，大可與夫人過上簡單幸福的生活。
「起範，你聽我說，」珉豪輕聲說著，像是花了好大一段時間才鼓起了勇氣那樣，珉豪知道縱使他不願意，這天也終會到來。「你必須和夫人同房才行。」看著對方顫動的瞳孔和抿緊的雙唇，珉豪心有不忍，但還是緩聲安撫道：「你知道我愛你，你知道的。」
「但你必須要做才行，這是為了主爺和夫人們。」
「我知道很難，同你說這些，你分明知道我心裡也難受……」
說著珉豪終於忍不住流淚，他多希望金起範是只屬於他一人的，他知道自己正在說的這些話，是讓他自己深愛的男人去愛另一個女人，把那些只屬於他們兩人親暱的、私密的一切，都與別人分享，是他讓金起範去疼愛他以外的人，想到這裡，珉豪忍不住低頭啜泣，但還是喃喃著：「你必須去做才行，這是我們必須做的……」
金起範看著這樣的珉豪，也不住落下眼淚，他將對方緊緊擁住。「我會的，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
那個安靜的夜裡，在這間因為地處偏遠而鮮少有人投宿的客棧內，伴隨著搖曳的燭光，兩人都像發了狂似的渴求著彼此。
金起範用力的挺起腰，雙手扣住珉豪窄小的髖部，將他的炙熱推向對方柔軟的最深處。
以往珉豪總是耐不住過多的興奮而下意識的逃開，但今日他多希望兩人可以永遠不分離，快感像海浪般陣陣襲來，珉豪忍不住顫抖身體，他伸手環住了對方的頸項，把對方拽至自己面前貪婪的索吻。
「愛你……珉豪，我愛你……」
「哈啊、我也、起範我、」
像是沒有明天那樣，兩人糾纏著彼此，不肯錯過任何一個喘息，倆人都不曉得天是如何亮了，這可惡又該死的“明日“還是如一而至。
「珉豪……珉豪……」輕撫過對方的臉頰，金起範憐愛的看著身下有些恍惚的人兒，又不住在對方唇上落下一吻。「我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
因疲倦還喘著小氣的珉豪聽到這不禁輕笑了聲，他捧起對方的臉加深了方才的吻。「我愛你。」
金起範擁住珉豪，兩人汗涔涔的身子緊貼在一塊，互相感受著每一次呼吸胸腹部的起伏，晨光透過窗檻照入屋子內，映照在兩人光滑的肌膚上，金起範癡迷地望著光照下珉豪的臉龐，細至每一根微微發光的寒毛，他心裡想著，他只能更愛這個人了，就算只是此刻，他也必須加倍的愛他。
「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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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
居然可以連更
我可是沒有庫存的人有多少發多少←有什麼好神氣
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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